此处有乡愁！一老一少，拍遍三门村庄
在三门县海游街道的一家摄影工作室，记者见到了吴晓和王栋。他们一老一少，身高体型各异，却都有着小麦色皮肤，那是长年累月在户外拍摄，被阳光“亲吻”的痕迹。
2015年，为了留住乡愁，吴晓踏上了用镜头记录三门乡村的征程。4年后，王栋怀揣着同样的情怀，加入了这场意义非凡的拍摄之旅。
王栋与吴晓
这些年来，他们的足迹遍布三门大小村庄，摔坏了2台相机，损毁了8架无人机，最终将四季更迭中的乡村美景永久定格。
如今，他们倾注了无数心血的《乡印》终于问世。这本重达2.7公斤的图册，不仅承载着他们的艰辛与坚持，更记录了三门乡村的美丽与变迁，是三门人共同的记忆与财富。
一
吴晓，三门人，今年60岁。上世纪80年代初，他从杭州一所政法院校毕业后回到家乡工作。在三门法院担任法官期间，他还肩负着法院的摄影工作，正是这段经历为他开启了摄影艺术之门。
2015年，从事大半辈子政法工作的他退居二线，有了一些空闲时间。
一次偶然的交谈中，一位县领导对他说：“吴晓，你有摄影专长，如果能记录下全县乡村的影像是非常有意义的。”
经此提醒，他豁然开朗。“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，许多人家都建了新房子，老房子被推倒，不抢救性拍摄，以后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从前的村庄长什么样的。如果能拍下这些村庄，留住影像，就是为后人留档，为乡旅指路，为游子解乡愁。”
于是，利用休息时间，他背着照相机开始了乡村记录之旅。
在吴晓看来，早上9时前和下午4时后的光影是最好最美的。为了捕捉到效果最佳的瞬间，他经常起早摸黑出去拍摄。
作为山海之城，三门县地形复杂，西北部以丘陵山地为主，东南部为沿海平原。拍摄西北部的村庄时，借助高山，吴晓可以拍摄村庄的全貌。而平原村庄离山远，没有制高点，相机则无法完成这项工作。
葫芦田村
云上村一一山上杨村
平原村——毛张村和毛叶村
海边的山岙村一一毛王村
“这需要借助航拍器才能完成拍摄。”为此，吴晓购买了无人机，开始学习、试拍。因为老花加近视，操纵航拍器时吴晓总是感觉到心有余而力不足，于是萌生找人合作的想法。
王栋便是这个时候加入进来的。36岁的王栋当年从嘉兴学院土木工程专业毕业后，选择了自由职业，因为对摄影有着别样的热爱，半路出家开始学习摄影。
他同吴晓是老乡，两人早年便相识，他的摄影老师也是吴晓帮忙引荐的。
那是2019年，在户外拍摄时的一次偶遇，说起为全县村庄留住影像的事，两人一拍即合，于是，这一老一少组成搭档，开始了漫长的拍摄之旅。
“那个时候我还在上班，再加上后来发生了新冠肺炎疫情，不能外出，所以拍摄工作一直是断断续续，拍拍停停，但好事多磨。”吴晓回忆。
真正开始全身心投入拍摄是在2022年。那时候疫情的阴霾已经渐渐散去，王栋是自由职业者，吴晓也基本上处于半退休状态，两人都有了足够的时间。
“只要天气合适，我们几乎每天都出去拍摄。”吴晓说。特别是在村落经历拆旧建新的那段日子，为了抢救性记录村落的原始风貌，他们风雨无阻。山村餐饮不便，他们便简单地准备些干粮，坐在路边解决用餐问题。
10年前的石屋村——黄泥洞村
未开发前的东屏古村
二
三门有271个行政村，819个自然村（不含已改社区的），要想将所有的村庄村容村貌及标志物都记录下来，并非易事。
何况，他们并不满足于此。“除了记录村貌，我们还想尽量展示各村的文化产业、历史遗迹。比如说当地的古桥、古道、古建筑，都要进行挖掘。”难度可想而知。
东屏古村
马头墙
吴岙宗祠
永宁桥
吴晓和王栋深知这一点，他们做好了充分的准备，迎接挑战。
每次出发前，他们都会仔细研究路线，规划拍摄顺序。王栋年轻，善于使用网络，他负责通过微信地图规划路线，尽可能节约时间。而吴晓则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，对当地的村落了如指掌。
“在做这件事之前，因为喜欢摄影，我经常在三门的乡村里走走拍拍，还与人合作出版过《凝固之美——三门石窗艺术的文化品读）》一书。”这些经历，让吴晓对家乡各村的文化有一定程度的了解，再加上工作需要经常下村，所以哪里有古庙，哪里有古道，哪里有古墙、古树、古桥，他心里有数。
三门古石窗
他们还需要规划无人机的路线。“因为电量问题，我们得确定好从哪里起飞既省电又可以拍摄更多的村庄。”
到一个村子，两人一般不急着拍摄，先绕着村子转两圈，做些实地了解。他们常找老人聊天，获取一些消息，挖掘更多素材。
为此，吴晓的车里随时都备着拐杖、糖果、香烟等物品。“跟人聊天时递支烟，给带路的小孩几颗糖，遇到年纪大的老人送根拐杖或糕点。”这样自然而然地拉近了与村民们的关系，为后续的拍摄创造有利条件。
准备充分的情况下，顺利时一天能拍摄五六个村庄，但也有例外。三门有许多沿海村庄，受海洋气候影响，天气多变。“好多次我们出发时天气不错，到了目的地却突然起雾，只能无功而返。”例如位于花桥镇的吴都村，他们连续去了8次，才拍到满意的作品。还有些村庄路途较远，拍摄耗时长，比如自县城出发，前往南面的浦坝港小雄片的村，单程便需一个半小时。吴晓粗略估算，在数年的拍摄历程中，他们的车辆行程已累计达到数万公里。
三
除了天气因素，拍摄过程中，吴晓和王栋也遇到不少难题。
“一般保存较好的文化遗迹多散落在乡间的小庙小庵里。比如说碑文，其中就可能会有明清时期的珍贵文物。”王栋说，有些地方的村民比较谨慎，平日里将庙门紧锁，外人要进去比较困难。
明代烽火台
灰雕
村道边的文物
即使庙门敞开，想要拍摄也不是件易事。“现在村民的文物保护意识很强，珍贵文物前经常摆放着香桌等物品遮挡，我们要拍照就得移开香桌，但这不被允许，很多时候只能跟做贼一样偷偷地拍。”有些村的石制香桌可追溯至古代，村民为防盗在桌前加装铁栏杆，增加了拍摄难度。
有一年冬天，吴晓和王栋准备去梅家坑村的古庙拍摄古香桌。那天下着雨，没带雨具的他们全身都被淋湿。一路拍过去，到达梅家坑村的时候已经傍晚5点半，天色暗了下来。
找到古庙后，他们赶紧将灯打起来，进行拍摄。谁料到，灯光吸引来了附近的村民，村民们误以为进了小偷，将他们围住。
经过耐心解释和出示证件，他们终于化解了村民的误会。更令人欣慰的是，村民们热情邀请他们前往村里的另一座古庙拍摄。这次经历让他们深切感受到了村民的淳朴善良。
古香桌
此外，为了拍全一年四季、风花雪月的村落影像，吴晓和王栋也煞费苦心。
春天，他们穿梭于花海之中，用镜头记录下村庄万物复苏的生机与活力；夏天，他们顶着烈日，拍摄村庄的繁忙与喧嚣；秋天，他们漫步于金黄的稻田旁，感受丰收的喜悦与宁静；冬天，他们不畏严寒，冒着雪天路滑的危险，拍摄雪景村落的静谧与壮美。
雪后亭流溪
上下梅村
在拍摄雪景村落时，他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。为了拍到理想的雪景照片，王栋带着干粮和保温瓶，爬山进入村庄航拍。在亭旁、横渡一带，王栋拍到了许多令人震撼的雪景。尽管浑身被雨雪湿透，他心中却充满激动与喜悦。
四
至2024年初，吴晓和王栋将三门的角角落落都走了个遍，拍下了数万张影像。拍摄完成后，两人便开始着手准备，挑选图片集结成册。
“全书以航拍为主，特写镜头为辅。航拍即从天空看家乡，特写是给大地留历史印记，所以给图片集取名《乡印》。”吴晓介绍。
他们从数万张照片中精挑细选，光整理、筛选就耗时3个月，最终精选出2000余张入册。随后，一人负责文字撰写，一人负责图片排版，手稿堆积了厚厚一叠。
经过近一年的精心打磨，《乡印》终于面世。
“这本书里面的照片时间跨度长达10年，部分建筑和历史遗迹都已经不在了或有了很大的变化，像峙洋村、便岭坑村、上样村等村落都已经消失或几乎无人居住。”吴晓很庆幸自己已经将它们拍摄下来，留下了珍贵的影像资料。
翻开《乡印》，不仅能看到四季更迭的村落美景，还能感受到村民生活的点点滴滴和乡村文化的独特魅力。从古老的桥梁到蜿蜒的古道，从古朴的建筑到珍贵的文物，他们用镜头捕捉了乡村的一个又一个珍贵瞬间。
《乡印》完成后，吴晓的电话就没有停过，无一例外都是来要书的。这些人有老有少，有普通村民，也有地方学者。吴晓深感遗憾，因为印刷的数量不多，不能一一赠与。
大年初三，三门人丁蔚慧从吴晓手中接过沉甸甸的《乡印》，感慨万千。
她召集左邻右舍细细研究，一群人兴致勃勃地在图片集中寻找自家和亲友家的房屋。看到熟悉的村庄出现在集子里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，激动之情不言而喻。
“真的很了不起，拍摄完成这样一本书。”作为80后的丁蔚慧，对乡村生活同样怀有深厚感情。她认为，《乡印》不仅记录了乡村的风貌变迁，更传承了乡村的文化与情感。
为了留住乡村记忆，丁蔚慧也贡献了自己的力量。早在2016年，她便开设了公众号，用文字记录乡村生活的点点滴滴。
对于丁蔚慧而言，她这一代人与村庄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。她曾在四合院里生活，亲身体验过乡村复杂而温暖的人际关系，对农村怀有特殊的情感。然而，这种与乡村的深厚联系在年轻一代身上似乎正在淡化。
她希望通过自己的文字，让年轻一代感受乡村魅力，理解老一辈人对乡村的特殊情感。
图片由采访对象提供
